师道,在中国语境中就是君子大人之道,这种大学之道,就是要把人从“子民”“百姓”“小人”状态解放出来,使其知道自己光明的品德,更新自己的生存或生命意义,达到至善至美的境地。
这就是《大学》开篇开宗明义强调的,也是朱熹一再称道的“三纲领”:“大学之道,在明明德,在亲民,在止于至善。”从《大学》等文献中可知,中国文化的教化之道跟现代教育的核心理念相通,都是要培养丰富的人、全面的人,《大学》所弘扬的人格德性更近于现代社会的公民人格。
《大学》说:“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。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。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。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。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……”
我曾经说,从《大学》中还可以推论,那些一生停留在修身阶段的人还不是君子大人,那些一生只顾小家停留在齐家阶段的人还不是君子大人,那些一生只止于治国阶段的人还不是君子大人,他们既不拥有传统意义上的“大学之道”,也不具备现代文明社会的公民人格。
在这个层面上,中国的“大学之道”与其他文明的圣哲心地相通。苏格拉底坦承:“我试图说服你们每个人不要更多考虑实际利益,而要更多关心心灵的安宁和道德的完善,更多地考虑国家的利益和其他公共利益。”
亚里士多德则认为,判别一个城邦,不是以人口、城垣为标准,而是要看它是否由公民组成。马克思、恩格斯更是对人类社会提出了一个原则:“在那里,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。”
我们因此可以理解,在传统中国,师者何以具有崇高的地位。按中国人的理解,天佑我们,以君,以亲,以师来加持我们。
在这中间,师者的心地是最为自由的、光明的、高尚的。尊师重道是我们的传统,“一日为师,终身为父”。这是因为,“师哉,师哉,童子之命也”。老师决定了学生一生的命运。师者对学生的引导,就是“肩起黑暗的闸门,放他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”。
《礼记》为此明确地说,“记问之学,不足以为人师”。《大学》则深谙人性中的阴暗和果报,“言悖而出者,亦悖而入;货悖而入者,亦悖而出。”这正如你说话不讲道理,人家也会用不讲道理的话来回答你;财货来路不明不白,总有一天也会不明不白地失去。
我们由此可以理解当代中的很多怪现象,有些学官、教授为大众嘲笑、诅咒,即在于他们的狂悖,他们的人格矮化、官化得成为一个个的笑话,他们是“教育雾霾”的制造者。
一个人只有示现仁义
其人身才可圆满
由此我们能够理解什么样的人格才配作先生,没有德行的人其灵魂也是阴暗猥琐的。
今天我们社会流行的成功之道,以及官本位文化,在有尊严者心中,只是“世禄”,它们既非我们的师道,更非人生健康幸福的指标,但遗憾的是它们仍为很多人师法,它们仍在流行。它们的流行让我们与一切健康的人格、高尚的心灵相睽违。
古希腊的圣贤伯里克利说过:“我们既关心个人事务,又关心国家大事……毫无疑问,那些深知战争的灾患与和平的甜美,因而能临危不惧的人,才称得上具有最伟大的灵魂。”
考察东西方文明的教育之本,我们可以辨识一个人的人格之涵养乃是人生社会的终极。中国人讲,与天地参,即是此意。
这种顶天立地的人格养成,并不高深,因为立人之道,曰仁曰义。儒释道在此殊途同归,一个人只有示现仁义,其人生才可圆满,庶几无愧。
而西方人在此的诗意仍然一致:康德说,“人是目的”;两千年前的伯里克利则骄傲,“我们雅典总的来说是希腊的学校,我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具备了完美的素质,都有资格走向沸腾的生活的各个方面,都有最优雅的言行举止和最迅速的办事作风”。
在我国很多地方,都能见到这样一副对联:“气备四时,与天地鬼神日月合其德;教垂万世,继尧舜禹汤文武作之师。”这是乾隆皇帝为孔子写的。
虽然很多人对孔子不以为然,但他作为老师却是当之无愧的,我们可以从孔子和弟子的关系中学到很多东西。那样的人生情境,今天仍让人向往,“高山仰止,景行行止,虽不能至,心向往之”。